一名肿瘤科医生的自述:我是医生,我也不是药神

2018-07-12 10:55新浪科技 - 刘晓健

最近,《我不是药神》火爆网络,电影的情节让我想起了一件事。小时候我曾经遇到一个家庭,家贫没钱给孩子看病,父亲索性不闻不问,其实他的内心也十分忧愁,天天借酒消愁,等待奇迹发生。父亲一喝酒便对病孩拳脚相加,村长有时候看不下去了会常常来看望孩子,有时会把孩子接到自己家住几天。后来父亲却愈加过分,竟然不管不问。

如果我没记错,这孩子得的就是慢粒白血病,最适合吃《我不是药神》里的“格列宁”,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应该51岁,和我一样大。从那时起,我便暗下决心,以后要当一名科学家,研究疾病和“特效药”。

后来,我通过努力学习,考上了医学院,就这么一步一步成为一名血液肿瘤方向的医生。我不敢怠慢自己的工作,更不能怠慢和我一起工作的临床研究医生们,同样我必须对患者无微不至,因为我不是药神,我是一名医生,我是分工协作中攻克科学难题的一份子,我需要和他们在一起工作,去研究疾病和拯救患者的药物。

何为医生

医生,是掌握医药卫生知识,从事疾病预防和治疗的专业人员的统称,古代称为大夫或郎中。现在中国北方人称医生为“大夫”,按照这个定义,医生掌握医药卫生知识,专业从事疾病预防,似乎离“药神”不远了。我国常常把医生翻译成“Doctor”,我们再看看维基百科是怎么对“Doctor”定义的:“Doctor”内涵非常丰富,是学位的名字,有医学博士、神学博士、理学博士、哲学博士等,看来似乎也离“药神”不远了。其实,西方国家的医生叫“physician”,指内科医生,而外科医生叫“surgeon”。大多数physician/surgeon掌握很小一部分专业的医药卫生知识,多数在社区里一辈子给病人看病。是我们把“医生”看成“Doctor”了。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元帝国之前,汉文化的发展水平非常先进,我们在史书上看到华佗、孙思邈和扁鹊等,都不外乎叫“食医、疾医、金疮医”等等,分科很细,是一种以治病为谋生手段,是职业,这从一个侧面反映那些时代我们本来就有德先生和赛先生,做什么事情是什么就是什么。南海一战,宋亡后,医生的职业性质下降了,官本位增加了,南方叫“郎中”,医师是给皇室做健康侍卫的那群人,北方更厉害,叫“大夫”,只不过“大”改成了“dai”的发音,有治国平天下的意味。目前我国北方还叫大夫,南方不叫郎中了,因为有点江湖郎中,医术不精确到处撞骗的意思,现在南方都叫“医生”。说了这么多医生的定义,我想说,医生应该回归看病本职工作,不要当“大夫”,更不要去当“郎中”,不要存心去当官,想着平天下,我们用药是治病、是职业,我们不是药神,所以我喜欢别人叫我“医生”。

何为药神

“药神”顾名思义,发现、发明、创造和分发药物给使用者的“神仙”。那么谁可以称得上“药神”呢?是神农吗?是扁鹊吗?是罗氏、阿斯利康,抑或辉瑞(这些是世界上知名的制药公司)吗?是的,他们参与发现、创造一些药品,但它们的药品自己不能“分发”,而是要通过行政机制后在市场上流通,以这种形式“分发”。那么谁掌管这些行政机制呢?《我不是药神》里的那位公安局长吗?感觉上电影里这位大人虽然强硬而决绝,但他的语气里也有一些无奈,他不管分发。

医生也不是药神,医生应该是一种职业,专门治病,不负责发现和发明新药,不负责创造新药。我国第一个牛胰岛素的人工合成,是中科院生物化学研究所、北京大学、中科院有机化学研究所成功协作完成的,并不是医生。医生开药是分发药品过程的重要环节,但不是全部,因为医生的处方权是有限制的,不是什么药都能开,也不是开了这个药医院里就会有,所以看来医生也不符合“药神”的特征。

在《我不是药神》里,勇哥坐牢了,他也不算药神,他只是想活下去的人之一。看来药神要到大雄宝殿如来或观音像的两侧去找寻了。

谁更接近药神

世上本无药神,有人说他是药神,有人说他不是药神是骗子,说得多了,就以为世上真有药神。其实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称得上“药神”,但是有更接近“药神”的人或组织。在有些国家,政府的引导和策略实施起决定作用,指挥一些重要的人和机构去发明药物并分发药物,这一点上我看印度政府最突出,政府出面为药物的仿制开绿灯,生产正版药的找上门来也不行,要不就打国际官司,这些都是政府搞定,所以很多患者真从中得到了“救命”的药物,救了命,但印度政府真的接近于“药神”的称谓吗?这样做,造成了印度至少在100年之内都不会自己研究一个新药出来,还挫伤了其他组织研发新药的积极性。美国的FDA一部份工作是负责审批药物的临床研究和药物的上市,药物发明了后能不能在人体做试验,试验成功后能不能生产并卖给病人,起到行政关键作用,算是接近药神称谓。但是神是什么都干的出来的,不是有人经常说吗,“咦,这也行,真是神了”,而FDA发个批文要遵循好多国内外法律、科学论证,还要承担推动科技革新(提供新药研发动力)的重任,不是那么随心所欲的。另外,FDA的腐败应该存在,因为“人性的弱点”使然。

大家其实都希望做个药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是神不是那么好当的,首先要有真本事,而且当了就要负责,还要承担风险。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为什么找不到“药神”了,因为“有真本事,还要敢承担风险”,甚至为了解救芸芸众生,不惜丢到自由或生命,这种人太少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勇于担当是我国本届政府的关键词,党的十八大以后,接近药神的人和事会越来越多,这部电影能够上映,就是担当,就是信号,那些把“人性的弱点”作为自己行事规则的弟兄们,你们可要小心了。

为什么我们需要药神

人民群众心中的“神药”很简单,只要能够治好疾病的,就是神药。而我心中的药神是有真本事、只要为了患者的利益,能够承担任何风险,把科技发展的最新成果开发的药物分发到患者手中,没有厚此薄彼,充满爱心,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人;那些“彼德们”,他们潜心基础医学,不求名利,享受平凡,也是我心中的药神,而那些为了名利,在研究和开发中弄虚作假,绝对不是大家心中的“药神”。

大家都看到,我国目前还存在看病难、药价贵和各地区报销政策不一致等诸多问题,虽然我们已经采取了很多措施,取得了一些进步,但是问题还是存在。其实印度这样的发展中国家也存在类似的问题,他们的计算机产业、药物设计和合成技术世界领先,他们有更好的技术条件生产高质量的仿制药,让仿制药以低价直接进入市场,救治了不少患者,但是从法律层面上,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在世界范围内,由于原研药开发成本太高,印度的做法对各方开发药物的积极性是不小的挫伤。

欧美国家在几十年前也存在类似的问题,随着人民整体教育水平的提高,社会发展水平到了一定阶段,卫生健康的保障体系的健全,特别是商业保险产业的巨大发展,患者被全面覆盖,用了很贵重的靶向药物也不用自己掏钱,这是他们的优势。虽然这可以让资金自然流向开发药物的真正的科学家的研究经费里,老百姓又能用到救命药、放心药,但是这些欧美国家的财政却不堪重负,他们也在竭力设法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我们不能照搬欧美国家的这种模式,应该有所为、有所革新,这需要大家参与,群策群力,做好科学的调研,果断采取措施,达到我们追求的最佳状态。

▲费城染色体

在《我不是药神》这个电影中,这个药的确能够救很多患者的生命,原理看起来不复杂,但是倾注了多少科研人员的心血,简单地说,您看上面的图,我们人类一般有23对、46条染色体,其中9号染色体的长臂一部分断了,22号染色体长臂一部分也断了,这两个断掉的小段染色体换了位置接好了,使得22号染色体上形成了一个融合基因,这个基因表达的蛋白质可是让粒细胞分裂个不停,一点都不像正常的粒细胞那样,分裂是按照身体需要来启动和停止的。这个现象是彼得医生很早就(病理学家,家住费城郊区)发现的,后人称这个异常的22号染色体叫费城染色体。

后来药厂投入超过50亿美元来开发对抗这个染色体表达产物蛋白的药物,这在当时应该是一笔巨额资金,这个药物经过美国FDA基于II期临床试验的研究结果批准上市,定价3500美金一盒,确实收到“奇效”,好多患者的生命得以救治。在商业保险发达的那里,他们的病人吃得起。而印度呢?没办法,就自己仿制,只要不违反印度的法律就行。问题是这件事情被我国广大的患者朋友弄了个清清楚楚,他们知道了这个药能治得好这个病,可是老百姓中有的人能吃到勇哥的药,有的人吃不到,我们就看到了公安局长那焦虑威严的脸,就看到了故事一点一点铺开。

党的十九大胜利召开,作为一个医生我在边疆支边,周末节假日也不曾休息一直忙碌,但我听到最好的消息是政府很重视药价、审批、创新、市场和医院这些节点的调控,已经在2015年决定国外进口药品实行零关税政策。这样能否在资源短缺时让老百姓能吃上药,我们拭目以待,至少进步是显而易见的。

我是医生,我也当过病人,我不是药神

我是医生,医生的职责就是看病,我们千万不能认为自己是神,我们需要做的是探究茫茫宇宙中那些神秘的提示,去猜测、假设、评估和发现那些临床症状背后的秘密。我们在这种启示下,和别的奋斗者们分工协作,社会的每一次大发展无不是人们分工协作所推动的。救命药的开发研究需要包括基础研究人员和临床研究人员的参与,药物的监察和审评机构也是重要的组成部分,药厂的研发部门是他们的主要活动场所。

临床医生负责看病,对研究人员提供临床需求和假设,但是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看病。药物的临床研究人员主要也是由有医生资格的人员组成的,他们应该不参与临床日常诊疗工作,但保持和看病的临床医生密切联系,以保证药物临床研究质量。看病的临床医生有自己的专业方向和团队,这个团队都是优秀的转化医学的杰出人才,领导这个团队的临床医师应该有自己的转化医学实验室,临床研究医生也可以在他的领导之下分工工作,这样的架构,使得临床药物的开发研究保持多快好省的态势。

再好的组织结构,都不如其成员的诚信和智慧,团队成员都是“人性的弱点”不能再弱的人组成的,如果有更多的勇哥,如果有更多的彼得,我们才能更接近“药神”。我们的文明史不过1万年,我们可能还要发展几亿年、几百亿年,我们对人类充满憧憬,没药吃在将来真不算什么,都好解决。眼下呢,作为一名医生,应该做好的本职工作就是看病,就是发现问题、提出问题、初步研究问题,为临床研究人员和其他药物研发人员提供清晰的需求和假设,大家都做好做分内的事,我们老百姓一定能“吃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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