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被逼走上做操作系统的“不归路”：开发者们成鸿蒙落地关键

从不能使用 GMS，到无法生产海思芯片麒麟 9000 成绝唱，再到完全不能使用含任何美国技术的产品，三轮不断升级的打压下，华为似乎已经无路可退。

“华为在手机市场的竞争力与市占份额均将受到负面影响，最好情境为华为市占份额降低，最坏情境为华为退出手机市场。”电子产业分析师郭明錤说。

绝望、压抑的心情到顶点之时，向死而生的勇气便油然而生。这种勇气推动着 HMS Core 五个月一次的版本快速迭代，推动着鸿蒙的加速应用。在 2020 开发者大会上，余承东宣布鸿蒙 OS 正式开源：“明年华为智能手机将全面支持鸿蒙系统。”

罗马非一日之功，华为非常清楚做生态的难度：“做技术本身和生态相比可能难度要有数量级之差，生态领域里面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它的范围之广，领域之多，内容之深，真的是非常非常困难。”

微软做 Windows Phone 失败了、三星做 Tizen 系统失败了 ...... 在做操作系统这条路上，即使是超级科技巨头也难免 "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在当前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华为不得不走向这条 “不归路”。

“一听到松湖会战，眼泪就快下来了”

在 2020 开发者大会上，华为推出了鸿蒙 OS 2.0、HMS Core 5.0、EMUI 11、HMS、HiLink、Research 等一系列软件生态技术产品，这些产品是构建华为自身生态的根基。

余承东在会上宣布鸿蒙 OS 2.0 开源，年底面向开发者发布智能手机 Beta 版本，并承诺明年华为手机将全面搭载鸿蒙系统。

“从 9 月 10 日起，鸿蒙 OS 将面向大屏、手表、车机等 128KB-128MB 终端设备开源，2021 年 4 月将面向内存 128MB-4GB 终端设备开源，2021 年 10 月以后将面向 4GB 以上所有设备开源。”余承东在演讲中表示华为将代码捐赠给中国开放原子开源基金会，并宣布了鸿蒙 OS 的开源路标。

技术方面，鸿蒙 OS 2.0 带来了分布式能力的全面提升，包括分布式软总线、分布式数据管理和分布式安全三大核心能力进行了升级，为开发者提供了完整的分布式设备与应用开发生态。

从鸿蒙 OS 2.0 的进展可以看出，华为的确已经放弃幻想。根据 2019 年发布的鸿蒙 OS 历程及路标图，当时还未写明鸿蒙将应用于手机，并且在 2021 年鸿蒙的落地产品是音箱和耳机。三轮打压下，华为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如果说鸿蒙解决的是 “明天”的问题，那么 HMS 解决的就是 “这一秒”的问题。2019 年 5 月，谷歌 “断供”，失去了海外用户极度依赖的 GMS，华为手机相当于丢了灵魂。

为了解决华为手机在海外不可用的状态，华为抽调了数千名各部门的中坚力量进行长达 9 个月的 “松湖会战”，并表示 “打造 HMS 生态是首要任务，优先级最高的任务。”

事实上，HMS 2.0 最早出现在 2016 年，只有账号、支付和推送 3 个基本功能，但从 2019 年开始，HMS 便保持着近 5 个月一次的快速版本迭代。

随着 HMS Core 5.0 的发布，松湖会战暂告一段落。“参与会战的一听到松湖会战，眼泪就快下来了，这就是松湖会战。”华为消费者业务云服务部总裁张平安接受包括搜狐科技在内的媒体采访中坦诚地说道。

失去 GMS 主要影响了欧洲地区的销量，今年二季度华为在欧洲手机市场的排名已经跌落至第四，被小米赶超。而在去年一季度，华为以 25.39% 的份额排名第二，仅次于三星。失去 GMS 的后果有多严重，华为做 HMS 的决心就有多强烈。

在开发者大会上，华为 HMS Core 5.0 正式亮相，并面向全球全面开放支付、广告、浏览、地图、搜索等五大根服务引擎。与 2019 年相比，HMS 全球注册开发者增长了 98%，集成 HMS Core 的应用增长了 123%，海外精品应用上架数增长了 10 倍。

目前，鸿蒙还未应用于手机，但部分功能和理念已经融入了 EMUI 系统，最新发布的 EMUI 11 搭载了鸿蒙核心的分布式技术，可实现更多设备间的协同。并且，华为表示搭载 EMUI 11 的机型后续将支持升级为鸿蒙系统。

华为消费者业务软件部总裁王成录表示：“在支持安卓时，华为就已经把安卓系统的内部替换的差不多了，从底层到抽象层几乎能改的都改了，（很多功能、技术）连谷歌自己都没有想到。”

被逼走上 “不归路”

做操作系统是条 “不归路”，即便 “出身名门”也大都昙花一现，比如三星 Tizen 系统、QNX 系统和微软开发的 Windows Phone 系统，都因为难以建立起自己的生态体系无功而返。

早在上世纪 80 年代，QNX 系统在设计之初便主打微内核、分布式架构。在 2011 年有媒体报道称：“Windows XP 超过 4000 万行代码，Linux(Android)也已经超过了 1200 万行代码，而 QNX 仅有 10 万行代码。QNX 系统代码行数少，易于检查和分析，意味着安全性更高。”

2010 年，加拿大 BlackBerry 手机制造商 RIM，从哈曼国际手中收购 QNX 软件业务，但 QNX 并没有因为有了黑莓这座靠山而在手机领域发光发热。

手机操作系统是否能成功更大程度上是由生态决定的，正如 Linux 的创始人 Linus 所说：“用户要用的不是操作系统本身，而是上面的应用——操作系统的生态。”

此前，任正非对于鸿蒙应用于手机也十分谨慎：“鸿蒙系统的产生，本身并不是为了手机用，而是为了将来的物联网、人工智能、工业控制和无人驾驶而建立的，严格控制时延，不会超过 5 毫秒，甚至会低到毫秒级和亚毫秒级。”

“打败”占据近 99.62% 市场份额的 Android 与 iOS 生态并不是一件易事，“挑战在于生态难以短时间建立，而非操作系统本身技术困难。”某IT行业人士向搜狐科技表示，“而且 Linux 是开源的，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程序员大多都奉行‘不要重复造轮子’。”

而为鸿蒙 “铺路”的 HMS 生态发展虽然非常快，但仍然没有建立起壁垒。Booking、Line、Agoda、Lazada...... 虽然头部 3000 应用已经超过 80% 在华为应用市场可以获得，但正如国内用户只关心用不用得上微信、抖音、支付宝，海外用户也只关心 Facebook、Youtube、Paypal 这类最头部的应用是否可以获取，而 HMS 里关于最头部应用仍然缺失，Gmail 等谷歌套件应用也是空白的。

除了生态建设仍显 “稚嫩”，鸿蒙系统还面临着关于难以被头部厂商接受、与硬件适配等问题。电信分析师付亮此前接受采访时表示，“如何让头部手机厂商接受鸿蒙是一个问题，虽然华为有 2 亿部手机出货量，但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基于安卓产业链。”

《浪潮之巅》作者吴军提出，无论鸿蒙还是 Fuchsia 都不成熟，因为处理器和操作系统面临着适配性的问题：“ARM 处理器在设计时和安卓是同步协调的，因此耦合度非常高，其它操作系统在 ARM 处理器上跑，都无法达到安卓的效率。”

“没有根的枝繁叶茂是危险的”

美国的三轮制裁不给华为一点喘息空间，让华为 “放弃幻想，认清现实，只能靠自己。”而 8 月 17 日的制裁是最为沉重的一击。这一天，美国商务部进一步收紧了对华为获取美国技术的限制，同时将华为在全球 21 个国家的 38 家子公司列入 “实体清单”。

新规基本上阻断了华为直接从其他使用美国技术的芯片制造商购买芯片的路，每次合作都需要经过美国商务部的审批，拿到许可证。

电子产业分析师郭明錤认为：“华为在手机市场的竞争力与市占份额均将受到负面影响，最好情境为华为市占份额降低，最坏情境为华为退出手机市场。”有媒体预计，华为手机 2021 年出货量 0.5 亿部，将暴跌近 80%。

GMS 断供，欧洲市场手机销量暴跌，芯片断供，最坏情况是退出手机市场。一纸 “实体清单”几乎令国内顶尖的科技巨头举步维艰，王成录认为这是无 “根”之痛：“虽然中国很多高科技企业进入到世界 500 强，但这样的‘枝繁叶茂’是非常危险的，瞬间就可以被推倒。为什么？因为我们没有‘根’。”

因为没有 “根”，所以华为发出了最为诚恳的呐喊——“每一位开发者，都是华为要汇聚的星星之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发布鸿蒙 2.0 的第二天，华为举办了诸如 “鸿蒙应用开发”“鸿蒙智能硬件开发”“出海峰会”等一系列技术论坛，吸引了众多开发者前来参与。

张林是一名 JAVA 工程师，同时也是一名创业者，他带领的团队正在做一款的关于 AI 人脸识别的社交软件，预计年底会上架国内应用商城，他告诉搜狐科技，自己做的 App 还没上架，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鸿蒙系统，“虽然目前还没有对手机版本的开源，但我认为这是未来的一种趋势。互联网行业竞争很激烈，如果不去关注这些新事物，稍不注意就被打倒了。”

李运光是一位产品经理，他所在的公司此前做了一款面向海外用户的清理工具类软件，搜狐科技了解到，本来这款软件在谷歌应用商店上架，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下架了，公司向谷歌申诉也没用。“合规方面我们基本做到最好了，比如广告方面我们连弹窗之类的都没有，所以我们非常希望 HMS、鸿蒙能快速成长起来。”

对于开发者而言，尤其是专做出海应用的开发者，HMS、鸿蒙的出现意味着为他们提供了一项新的选择，“虽然目前来说，加入 HMS 生态为我们带来的收入还比较有限，但至少我们的 App 不会被无故下架。”

鸿蒙 9 月 10 日正式开源，目前大部分开发者对于要不要基于鸿蒙进行应用开发还处于一种观望的状态，有已经 “尝鲜”的程序员表示 “编码体验和安卓类似”。相较于安卓系统，鸿蒙微内核、分布式的特点可能更适用于多设备协同的物联网时代，代表着一种新的技术趋势。

而对于基于鸿蒙系统进行应用开发的成本问题，一位专门做 K12 英语教育 App 的开发人员告诉搜狐科技：“大部分开发者应该都不会放弃安卓，所以适配鸿蒙可能意味着开发、维护成本的增加，但华为手机销量目前占了国内手机出货量的半壁江山，未来带来的收益还是值得期待的。”

据了解，鸿蒙 1.0 已经应用于智慧屏，而搭载鸿蒙 2.0 的产品则更为丰富，有智慧屏、手表、汽车、家电产品等，并且搭载鸿蒙的家电产品即将发布。支持鸿蒙之后，其他智能产品与手机的交互更加简单，比如当手机碰一碰电烤箱，就可以将手机里选好的菜谱传输到电烤箱中，按照预定的方式来烹饪美味佳肴。

开发者们汇聚的星星之火，成为华为未来生态构建的希望所在。重压之下，华为跨出了最为艰难的一步，积蓄着最为宝贵的开发者们的力量，这正是 “根”所需要的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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