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他们还是硅谷最炙手可热的行业新宠,意气风发地要单挑巨人微软;一年前,他们还对前景充满自信,抛开华尔街选择了最不寻常的上市道路。然而,在新冠疫情带来的巨大机遇面前,本该得天独厚的他们却成为了失意者;不仅在市场竞争中被抛在了身后,更在资本运作中成为了收购目标。
一边是火焰,一边是海水。这场百年一遇的新冠疫情大流行不仅让美国民众付出了沉重的生命代价,更让美国经济基本面和金融市场完全脱节。一面是实体经济陷入衰退,企业破产和失业数字居高不下,另一面则是资本市场的狂欢,几大股指连连创下新高。
科技类股领涨了今年的美国股市涨势,市值飙升的科技巨头们也掀起了新一波的行业整合大潮。尽管几大万亿美元级别的顶级巨头因为美国政府的反垄断调查而不敢轻言收购,但市值千亿美元级别的行业巨头却在抓紧时间出击寻找估值合理的优质资产。
今年是美国芯片行业的并购大年,百亿美元级别的天价并购案不断浮现。英伟达斥资 400 亿美元收购 Arm,AMD 出价 350 亿美元收购赛灵思,ADI(Analog Devices)拍板 210 亿美元收购 Maxim,Marvell 同意 100 亿美元收购 Inphi。被收购对象也是各自细分行业的领先者。
本周官宣的 Salesforce 收购 Slack 交易则属于企业软件行业的整合大潮。客户关系管理软件 (CRM)巨头 Salesforce 周二正式宣布斥资 277 亿美元,以现金加股票的方式收购企业协作平台 Slack。这一收购价格约合 Slack 每股 45.86 美元 (包括 26.79 美元的现金),较 Slack 交易消息泄露之前的股价溢价 55%。这是自 2018 年 IBM 斥资 340 亿美元收购 Redhat 以来,美国软件行业最大规模的并购案。
并购交易还有待 Slack 股东以及监管部门审批,预计会在明年年中完成。并购完成后,Slack 创始人兼 CEO 布特菲尔德 (Stewart Butterfield)将继续领导这家公司,只是作为 Salesforce 的一个业务部门。Salesforce 创始人兼 CEO 贝尼奥夫 (Marc Benioff)在交易宣布之后的电话会议上透露,这一交易是布特菲尔德联系 Salesforce 总裁达成的,两家公司总部都在硅谷旧金山。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的几起并购案都和股市走势有着明显关系。在今年科技类股的狂飙突进中,有一些原本在细分行业属于优质资产的中型公司却因为诸多原因,没有得到资本市场的关注,股价走势不温不火,因而成为了其他股价飙升巨头的收购对象。赛灵思、Slack 和 Maxim 今年在收购交易传出之前的股价走势都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没用错,就是这个意思)。
以 Slack 举例,从今年 3 月底到上周交易消息传出,Slack 股价仅仅增长了 10%,市值也只有不到 200 亿美元,和去年上市时的市值差不多。今年 8 月,贝尼奥夫还曾经表示目前股市大涨导致科技公司估值偏高,暂时不适合进行收购。但股价基本没有怎么上涨的 Slack 显然不属于这个范围。
另一方面,收购方英伟达、AMD、Salesforce 则都属于今年的股市大赢家之列。较之今年 3 月底的股市低点,英伟达股价增长了 1.5 倍,市值超过 3315 亿美元,成为美国市值最高的半导体公司;AMD 股价同期增长了超过一倍,市值超过 1100 亿美元,首次进入千亿美元市值俱乐部;Salesforce 股价也翻了一半多,市值高达 2200 亿美元,将老对手甲骨文明显甩在了身后。
随着市值的不断飙升,这些新兴的科技巨头也希望抓住目前股价处于高位的机会,收购具有战略价值和协同效应的优质资产,补齐自己在细分市场的板块,打造自己核心业务的生态闭环,从而在未来的行业竞争中占据更有利的地位。英伟达收购 Arm,AMD 收购赛灵思,都是为了在增长空间巨大的数据中心处理器市场补齐自己的技术缺失,增强自己的竞争力。
Salesforce 创始人兼 CEO 贝尼奥夫 (Marc Benioff)在分析师电话会议上解释,他认为新冠疫情导致的远程工作热潮将成为一种长期趋势,不会随着疫情退却而消散,收购 Slack 是对未来工作方式的投资。兴奋的贝尼奥夫甚至将收购 Slack 称之为 “天作之合”(a match made in heaven),因为 Slack 90% 的企业用户也是 Salesforce 的客户,这意味着 Slack 的产品可以无缝整合到 Salesforce 中去。
Slack 创办于 2009 年,原本是一家游戏开发公司,但创始人布特菲尔德很快关注到了内部即时通信应用的创业机遇。在此之前,美国企业内部沟通要么用自己开发的应用,要么大多是以电子邮件的方式进行,不仅沟通效率低下,而且不利于多方协同。Slack 因此打造了一款企业内部 IM 软件作为电子邮件的补充,很快受到了科技公司开发者们的欢迎,成为了企业协作 IM 软件的先行者。
Slack 软件于 2014 年正式发布之后,迅速成为了这个细分市场的明星企业,也引起了微软和谷歌等行业巨头的关注。2016 年初,微软时任执行副总裁陆奇曾经建议 CEO 萨提亚 · 纳德拉 (Satya Nadella)收购 Slack,但纳德拉认为 70 亿美元的要价过高,决定自己开发企业协作市场的竞争软件。微软在那年秋季正式推出了 Teams,并且与旗下 Office 365、Exchange 等占据绝对优势的企业办公软件高度整合。
尽管遭遇了行业巨头微软的捆绑狙击,但 Slack 依然对自己充满信心。在微软发布 Teams 之后,Slack 还在《纽约时报》买下整版广告,布特菲尔德宣布 “欢迎微软加入竞争”。但不可否认的是,微软的企业办公软件具有明显的集团优势。在微软的捆绑狙击下,Slack 的用户增长也开始放缓,并在去年被微软超过。今年 7 月,Slack 在欧盟投诉微软滥用自己的市场主导优势,将 Teams 软件与 Office 办公组建捆绑。
在疫情期间的远程办公需求高峰中,功能单一的 Slack 更是被微软和 Zoom 远远抛在了身后。从今年 3 月到 11 月,Teams 的日活用户从 3200 万急剧增长到 1.15 亿人,而视频会议平台 Zoom 的每日会议参与数更是从 1000 万人次飙升到 3 亿人次。而从去年年底开始,Slack 就不再公布自己的日活用户数量,而当时的数据是 1200 万。
这种市场竞争格局的变化也直接反映了股价走势上。从今年 3 月新冠疫情在美国爆发至今,微软股价上涨超过 30%,市值超过 1.6 万亿美元,Zoom 股价更是飙升了四倍,成为市值超过千亿美元的科技新贵,而 Slack 的市值却依然和刚上市差不多,还不到 200 亿美元。
为什么在疫情带来的远程办公需求高峰期间,Slack 反而备受冷落?产品功能单一是最致命的问题。虽然 Slack 也有视频通话功能 Slack Calls,但和 Zoom 和 Teams 的功能相比。Slack 的视频通话不仅功能有限,而且还不稳定。或许,Slack 一直没有将视频功能当作核心,并没有在这一领域投入过多研发和产品精力。
而在疫情爆发之后,Slack 也没有迅速根据市场需求变化做出及时更新,将这一千载难逢的远程办公机遇拱手让给了 Zoom。实际上,Slack 直到今年 6 月份才推出了跨公司的视频功能 Slack Connect,而在此之前只能在同一公司内部进行视频通话。然而,这些迟来的努力并没有给 Slack 带来想要的增长,市场已经倒向了 Zoom 和微软的 Teams。
Slack 始终将自己定位成企业内部的协作软件,适用范围相当单一;而 Zoom 和 Teams 则可以用于更为广阔的远程教育、远程健身和跨机构之间协作等多种使用场景。这也是 Zoom 和 Teams 在疫情期间用户量翻了数倍的关键原因。Slack 从来都专注于企业市场,而不是一个面向普通用户的产品。
为什么 Slack 想卖身行业巨头?尽管市值 200 亿美元,但与市值 1.6 万亿美元的微软相比,Slack 依然是一家弱小的企业;在微软主导性的 Office 办公组件捆绑压力面前,Slack 更显得势单力薄。在疫情期间被 Teams 和 Zoom 远远抛下之后,Slack 已经很难在竞争中占据上风。进入 Salesforce 旗下之后,Slack 不仅可以享受到 Salesforce 的财力支持,更能整合和 Salesforce 的诸多热门软件,实现集团作战优势。
遗憾的是,去年在纳斯达克上市时,Slack 并没有选择传统的首次公开募股 (IPO)方式,而是走了直接上市这种特立独行的道路。直接上市不需要发行新股,不需要筹集资金,因此不需要经历承销、路演和询价等流程,现有股东也不必受到禁售期限制。通常只有对自己业务前景充满信心,自信能得到资本市场重视的企业才会通过这种方式上市,包括 Spotify、Slack 和 Palantir。
但对拥有 21 年历史的 Salesforce 来说,收购 Slack 不仅是迄今最大规模的收购案,也是业务发展的一个新里程碑。Salesforce 和 Slack 之所以能一拍即合,也是两家公司都有着共同的竞争对手:微软。收购 Slack 之后,Salesforce 将正式补上企业协作 IM 平台的短板,这是贝尼奥夫渴求多年的业务。
Salesforce 早就看到了这一领域的机遇,一直持续进行投资。早在 2010 年,Salesforce 也曾经推出过自己的企业社交平台 Chatter。2016 年他们还曾经花 7.5 亿美元收购了一家云办公初创公司 Quip。但这些努力都没有收到成效。2016 年贝尼奥夫还曾经和微软竞购过 LinkedIn,但最终微软以 262 亿美元拿下了这家职业社交平台,让贝尼奥夫感到非常失望。
更有趣的插曲是,在竞购 LinkedIn 失利之后,有些心急火燎的贝尼奥夫甚至将收购目标对准了 Twitter。面向普通用户的 Twitter 并不符合 Salesforce 的企业市场战略,因此这一交易遭到了 Salesforce 高层的普遍反对,但贝尼奥夫却执意要推进收购。不过,就在去会议室商谈如何落实收购的路上,贝尼奥夫突然脚下拌蒜摔了一跤,腿上还流了血。他将这个意外视为上天警告自己不要冲动的信号,决定听从公司管理层的建议放弃了收购。(这个细节来自贝尼奥夫的自传)
不过贝尼奥夫的业务多元化扩张雄心并没有因为这次 “失足”而就此打住。过去几年他一直在挥舞着支票本,不断寻找收购目标。2016 年 Salesforce 斥资 28 亿美元收购了电商软件公司 Demandware,2018 年 Salesforce 斥资 65 亿美元收购了应用集成服务商 Mulesoft,2019 年又斥资 150 亿美元收购了数据分析平台 Tableau Software。今年年初,他们花了 13 亿美元收购了移动软件公司 Vlocity。此外,2018 年贝尼奥夫还以个人身份花了 1.9 亿美元收购了美国老牌杂志《时代周刊》。
在主动出击不断收购这方面,贝尼奥夫的侵略性并不次于亦师亦敌的甲骨文创始人埃里森 (Larry Ellison,后者以一系列恶意收购著称)。仅仅在过去五年时间,贝尼奥夫就主导 Salesforce 收购了 27 家公司,意在打造一家全生态的企业软件巨头。280 亿美元收购 Slack 则是贝尼奥夫打造全生态战略的最重要一块拼图。打败微软一直都是贝尼奥夫的最大心愿。
Salesforce 收购 Slack 的另一个影响是,尽管过去两年美国监管部门已经意识到了反垄断的重要性,但科技行业行业巨头依然对小竞争对手占据着绝对优势。讽刺的是,美国司法部反垄断主管德拉希姆 (Makan Delrahim)去年还曾经以 Slack 举例,来说明科技行业在巨头阴影下依然存在着中小企业的竞争空间。
新冠疫情或许重创了美国实体经济,但并没有影响企业IT市场的行业整合大潮。而在 Slack 被收购之后,Airtable、Asana、Box、Dropbox、DocuSign 等细分领域的中小规模企业也可能会成为巨头们的收购对象。市值 2300 多亿美元的 Adobe 上个月宣布斥资 15 亿美元收购人力资源管理软件公司 Workfr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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