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名为“东子”的刘栋第一次感受到大厂带来的荣誉感,是从马家堡上了地铁的那一刻。尽管早高峰的地铁让无数乘客变得像蚂蚁一般渺小,但东子胸前工牌吸引来的目光,还是让他感觉到在芸芸众生中多了一丝存在感。
大厂光环的惊喜还在后面。3 月中旬,这家成立于 2018 年 4 月的互联网巨头更让东子赚足了朋友圈的点赞数 —— 当天晚上电视台采访他的新闻登上了《新闻联播》—— 虽然他只说了两句话,虽然他只是一个日薪 100 元的实习生。
“那段时间挺开心的,公司的业务上面没怎么参与,光顾着参加各种活动了。化妆拍校招的宣传片、还有一些品宣类的节目,以及和各种形式的团建。算是一个过渡期不错的选择,这份大厂的背书对我接下来找工作也起到了一个关键作用。”东子如此描述半年的实习经历。
图片来源:东子提供
到了实习的第 5 个月,也就是今年 4 月份,东子开始在春招上下功夫,此时他无意中在社交平台上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一开始是我的朋友圈里,看到有一个关系不错的同学 Po 了一张某大厂工牌。我就在下面评论了一句,恭喜。”那时候东子刚通过了这家互联网巨头的第一轮校招面试,还有些忐忑。“我就私聊他,想问点儿关于面试的问题,没成想他跟我说,这个工牌是闲鱼上用 50 块钱买来的。他还嘲笑我,身为一个程序员离网络世界这么远,买工牌这个热梗都不知道?”
经过同学的提示,东子出于猎奇开始在网上搜索“大厂工牌”的话题,纷繁错杂的信息一时间让他的世界观有些凌乱。
“所谓的大厂其实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占据着很高的位置,你让我说原因我也说不清楚,就是潜意识里觉得去了那些企业工作,未来肯定是有更好的发展。”东子的印象中,高级办公楼、自取零食的休闲区、下班后的独立健身房都是普通私企没办法提供的条件,“用我父亲的话说,就是在那些地方工作的都是人中龙凤,而现在人中龙凤的标签只需要 50 块钱就能买到……”东子在了解到这条作假产业链之后有些啼笑皆非。
图片来源:东子提供
对花钱买工牌“呲之以鼻”的东子,经过三轮面试后终于在 5 月 21 日正式入职了这家心目中的互联网公司。“很快我就能拿到属于自己的正式工牌了,但是我并不想在朋友圈发这个了,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他喃喃说道。
东子的那位同学,只是众多购买“大厂工牌”人群的一个,在他的身后还有着更多因为“奇形怪状”的虚荣心,去点击购买按钮的年轻人。
懂懂笔记通过查询发现,在淘宝、闲鱼甚至豆瓣群组内都有商家堂而皇之销售“大厂工牌”甚至还打着月销 1000 + 的旗号,而社交分享平台“某某书”里面,更是成为了“大厂工牌”展示的大本营。
有网友对这些社交网络上的现象做过研究,最后发现这些打着“晒工牌”的众多帖子背后,更多的是为了另一条产业链引流 —— 修改简历、付费内推等。
图片来源:部分交易平台的截图
“买工牌”激起千层浪,网络上关于此事的讨论热度也居高不下。更有意思的是 ——“大厂工牌”的销售价格从 4 月底的 50 元涨到了现在的 75 元,通过与一些商家的沟通后,可以发现其真实的成交价格在 100-200 元不等 —— 包含了照片的制作费用。
不过,在这个吊诡的现象背后,年轻人们对于“大厂”的盲目崇拜以及“大厂光环”所带来的市场效应,也在不断对我们所处在的互联网时代抛出疑问。
Cantherine 还在澳洲为毕业论文苦恼时,她的父亲就已经为她的“大厂”备书做了充分准备。
作为 60 年代头出生的那一批人,Cantherine 的父亲深知“标签”能够给年轻人带来的“社会地位”,这里面包括送她去澳洲读完本科和研究生,以及送她去某大厂上班……
Cantherine 在小时候就经常听父亲说起自己的成长经历,“父亲从一个小县城里一步步走出来,有过进城后的被外人嘲笑,也有过因出身被企业拒之门外。如果不是恰好赶上了恢复高考,他这个大学副院长的职位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已,所以父亲经常告诉我,从踏入社会的第一步就先人一步占领高地,他不希望我再重走他的老路,那样太辛苦。”
于是,在 Cantherine 回国之前,她的父亲拨打了一圈电话。
“小王啊,你看看方不方便。我女儿差不多 11 月左右就毕业回来了,她本身也挺优秀的,对化妆品比较感兴趣,自己也有 YouTube 和 B 站的帐号,相当于一个小博主了,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到你这边先实习,然后有机会的话可以转正。薪资待遇和生活居住不用你考虑,我会安排好的。”这是 Cantherine 的父亲和在某大厂(杭州分公司)工作的学生小王的一段对话。
秉承着如此的行事作风,Cantherine 的父亲在去年 11 月底将她带到了杭州,并帮她在江干区租下了一间 3500 元 / 月的单身公寓。处理完这些事儿,父亲带着她去拜访了小王,并且一起吃了顿隆重的晚宴以示感谢。
席间,父亲不断表扬小王在大学期间如何的优秀,让 Cantherine 向他多请教。酒过三巡,父亲搭着学生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请对方多带带 Cantherine——“初入社会,能力暂且不提,机会有时候更重要。”
父亲离开杭州后,Cantherine 在日记本中这样写道,“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到父亲这样的状态,说实话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是恨自己能力不足、又或者是不够努力,总之有些复杂。我也曾和父亲说过,想通过自己的能力参加应聘,也不一定非要进这些大厂。但他总是告诉我他吃过多少亏,告诉我要少走弯路。”
尽管内心有过一些纠结,但 Cantherine 还是在几天后走进了办公室,加入了由小王领头的 12 人工作小组。一个月的实习工作之后,她发现自己所处的内容岗大部分时间都做着一些机械式工作,这和她曾经的想象相去甚远。——“打开电脑,挪动鼠标,找到位置,然后点击。这样的操作持续了一个月后,我不太确定这和‘社会地位’的标签有什么联系,像是陷入了一个‘囚徒困境’,在成为自己和成为别人眼中的自己间徘徊犹豫。”
在“大厂”的体系下,那些被称作“人中龙凤”的员工们都曾幻想着经过一个细心的塑造过程,依照各自的时钟生长,当一切妥当,员工们就像智能化生产线上的定制汽车一样,一步步走上“光荣之路”—— 这是一种完美的成长过程。
不过现实却是另一种“设计”思路,在“大厂”的光环之下,员工们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从一个个自动门中进出(必须带着胸牌),让人联想到《星球大战》中的帝国冲锋队大军。
图源:网络
五一过后,小王作为主管提交了 Cantherine 的转正申请,不过暂时还未收到正式回复。
Cantherine 则听从了父亲的安排 —— 先这样做着,如果有空闲时间就去考一些证书。“熬过这一段时间就会有变化的,大企业都是这样”,父亲再次语重心长地说道。
如果说,将“大厂工牌”引发的市场效应和盲目崇拜拿来讨论,倒不如将其比喻成一场历史的重演。其实诸如此类的“生意”并非这个时代的特色产物,当下所谓的“某某工牌”与大厂标签,早已在市场的作用力下幻化出了不同的色彩。
这类场景时常出现在电影中,年初大热的《你好,李焕英》中,一众排球女将们在得知第二名的奖品是印有厂区标示的搪瓷缸子时,脸上展露出了无比欣喜的表情,究其原因则是搪瓷缸子一度是当时一种职场身份的象征。
来源:《你好,李焕英》电影截图
有学者分析现在年轻人的心态,觉得他们痴迷互联网大厂“标签”,像极了当年端着搪瓷缸子和铝饭盒,挤进厂里食堂的年轻人,寻求的都是一份人才市场金子塔尖的优越感,而“某某工牌”则是这种优越感幻化出的产物。
如今,除了人们熟知的 BAT,新崛起的 TMD 等互联网巨头,也成了年轻人热衷的职场“大牌”。在拉勾平台发布的《互联网人薪资报告》中,数据显示 2021 年开年以来,互联网职位平均薪资环比 2020 年四季度增长 7%;从各岗位开年薪资来看,互联网各岗位薪资全线大涨,其中设计、运营、市场位列薪资涨幅 Top3。其中,BAT 等知名互联网企业的人员招聘薪资,远高于行业平均水平。
而拉勾发布的另一份《2020 年互联网人才招聘白皮书》显示,相比于 2019 年,TMD 之一的某互联网大厂人才需求量增长了 66%,同时资涨幅 12%,人才需求量及简历投递热度均排名第一,成为“涨薪最快最受欢迎”的大厂。
这些数据也在侧面印证了“大厂工牌”为何火爆的原因之一。如今的 TMD 等新秀无论从营收、用户数量,还是公司体量等角度来看,都在逐渐接近 BAT 的领先优势,也让自己的大厂光环愈发闪耀。
有人说,“大厂工牌”也是一座围城:外面的年轻人拼命的想带上这个工牌,因为坐地铁时都会有一种荣耀感;而里面的上班族则在拼命吐槽,要不是进出楼保安严查工牌,每层楼都无数有门禁,去趟厕要刷一次卡出门、回工位要刷三次卡进三道门,谁想分分钟带着这玩意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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