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滚 OL 中文版的“动感婆婆”，到底是不是机翻？

2014 年，《上古卷轴 OL》（The Elder Scrolls Online，以下简称“老滚 OL”）正式发售，8 年来的持续运营，让它成为了世界上最知名的 MMORPG 之一。

在《上古卷轴》正统续作迟迟没有更新的这些年里，全球无数老滚玩家就指着这一口代餐，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不少中文玩家。和其他地区玩家不同的是，这群玩家既没有畅通无阻的服务器，也没有交流通畅的中文版本，只能靠民间团队的汉化插件，勉强跟上游戏更新的脚步。

终于在 2022 年的 11 月 1 日，玩家们等来了老滚 OL 的官方 PC 中文，主机版本的中文也在今天凌晨更新。

只不过在 PC 中文版上线的第一天，玩家们发现它和预想中有些不同。

上线，刚打开登陆界面，就有一些不太常见的词汇出现在视野里。可能是因为负责翻译的员工不想玩家太轻易找到自己的名字，所以用“点数”代替“制作者名单”开了个小玩笑。

刚进到游戏里，NPC 为了不劝退新人，轻描淡写地把泰姆瑞尔大陆上“像杂草一样多”的威胁比作“杂草”，巧妙冲淡了拯救世界的艰辛。

为了让玩家能记住重要的事，NPC 也会谨慎地把她的态度重复几遍，生怕玩家没听清。

“你能听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吗？”

为了让新玩家能感受到家一样的温暖，中文版本还会凭空添加一些英语原文没有的词，一句简单的“兄弟”就让我们在这个崭新的世界里宾至如归。

就算是喜欢哲学的人，也能从游戏里的文本品出别样的味道。“替代品”也不仅仅是替代，也可以是一个有独立人格的普通人“纳詹”；而一句“但这一切都是一切”，无疑将是每个玩家在深夜打开游戏后，受到的灵魂叩问。

就连发条城里用来提升生命、魔力和耐力的特色药水，也不再拘泥于原意里的“弹簧”等意向。大胆启用“三围过载”的品牌名称，一定也有发条城店家在商业上的考量。

这次最出圈的中文翻译，最终由另一款饮品拿下。

“动感婆婆”终于击败了当年《无冬之夜》里的“踢牙老奶奶”，让“老头滚动条”的 CP 留在了《上古卷轴》系列里。

对于时隔 8 年终于更新了官方中文的老滚 OL 来说，这原本是游戏迎来一波新玩家热潮、拉近和老玩家关系的好机会。但可惜在上线之初，玩家看到的却是一本让人哭笑不得的汉化笑话大全。

那么顺理成章地，玩家们也注满了怒火的差评丢回给了老滚 OL。游戏的官中版本上线后，它在 Steam 上的近期评价很快就从“特别好评”飞速跌落到了“褒贬不一”，并一直维持到了现在。

大量的差评留言里，除了中国足球迷“退钱式”的直球宣泄，还有不少人借机整起了活。既然官方中文处于“好像能看懂但又看不懂”的量子叠加态，那粉丝们也就在评论里有样学样，用“机翻”来谴责“机翻”。

对于老滚 OL 如今难以接受的汉化质量，粉丝们其实也不是没有准备。早在今年 6 月官方宣布将为其添加中文支持时，玩家社群里持悲观态度的人就不算少。

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经过 8 年的持续更新老滚 OL 已经积累了大量游戏内容，涵盖了很多专有词和自造词等有翻译难度的部分，总共 875 万字的海量文本怎么看都是个时间紧任务重的大活。但从官宣中文本地化到中文版上线，官方却只预留了短短半年时间。

在不合理的工期逼迫下，翻译组只能先使用机翻充数，这是很多玩家为老滚 OL 糟糕中文质量找出的合理解释。

很多人都骂老滚 OL 是机翻水平，但常年使用翻译软件的人都知道，现在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的翻译软件都已经非常成熟，满足要求不高的日常翻译需求已经完全没问题。一些使用了 AI 技术的翻译器，稍加调整和润色已经能基本满足，早已和人们印象中的“机翻”拉开了差距。

那么老滚 OL 的中文翻译到底处于什么机翻水平呢？

本着实践出真知的想法，我们把游戏中一段“脚下的脚步逃跑了”对话的英文原文，也输入到了几款市面上主流的翻译软件里作为对比。

不论是谷歌、百度还是 DeepL，都没再出现诸如“脚步逃跑了”“诅咒了一些爆炸”和“长廊还活着”这样的离谱错误，除了受限于前后文无法准确还原的部分，已经足够让人理解基本意思了。

比起成熟的现代机翻，老滚 OL 里中文的成色，更像十年前翻译软件还不擅长处理长文翻译时的“怀旧式机翻”。

于是我又去找来了 10 年前就已支持长文翻译的 2012 年版金山词霸，这才算给老滚 OL 的翻译勉强找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如果再把时间往前推 5 年，大多数离线翻译软件都还没配备长句翻译功能。也就是说，即便在整文翻译刚刚起步的 10 年前，机翻的中文质量依然要比如今老滚 OL 的翻译要好，实在让人想不明白，这版中文到底如何才做到连“机翻”这个词都是对它的赞许。

除了这些“是中文又不像中文”的文本，UI 界面里也还有很多地方都佐证着这个说法。比如在显示血量数字时，原本在此处表示小数点的英文句号，也被错误地改成了中文句号，很明显就是粗暴替换的结果。

但奇怪的是，游戏里的另一些花式错误又在同时否认着这个假说。

在还没进入游戏的启动器上，两段文字里对“泰姆瑞尔”这个专有名词的翻译就已经出现了“泰姆瑞尔”和“塔玛瑞尔”这两个版本。在游戏中，也有玩家发现很多专有名词在任务描述和地图上出现时，被翻译成了容易让人误会的不同名字。

到了游戏中的对话文本里，“受到践踏”被错译成了“收到践踏”，明显就是人工翻译才会出现的错误。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这位译者一定是拼音输入法的使用者。

特别是在游戏内以书籍为代表的另一部分文本里，行文风格又来了个 180 度转身，大量口语化表述和人工润色的痕迹显然都不是机翻能做到的。

在众多玩家列举出的搞笑截图里，也有不少是因为对游戏背景或英文原文的不了解导致的。

例如亚龙人 NPC 的铁匠叫做“总想吃”，银行家叫做“喝全醉”，它们这些古怪名字其实并没翻译错。因为在英文原文中，这个种族的名字就都是由三个短词组成，如老滚 5 里的亚龙人“五色俱视”叫做“See-all-color”，只是转译过程中把短横线这个标点符号给省略了。

前面提到的饮品“动感婆婆”，其实也没出现什么翻译错误。因为在英文原文中它的名字就是个整活的产物，“Dancing Grandma”也很难再找出其他更好的翻译了。

只不过因为此次中文化的质量过于糟糕，这些原本就承担了搞笑作用的内容，和本不该搞笑的翻译错误混在一起，才被合订成了这本形形色色的笑话大全。

可能很多玩家还记得，“老头滚动条”这个名字正是因为当年《上古卷轴 3：晨风》奇差无比的翻译质量，才简化成“老滚”沿用了下来，最初就是为了嘲讽官方的翻译质量而诞生的。但很显然这次他们又忘了“老滚”的含义。

在玩家因为翻译质量问题抱怨了近 1 周后，官方才迟来地发出“致简体中文玩家社区的一封信”，承诺会着手处理游戏内存在的部分翻译问题。

只不过在玩家眼中只求能理解原意的基本要求，到了这封信里却成了“中文本地化的高标准预期”，还是让很多粉丝对官方在道歉时也不肯放下的高姿态忿忿不平。

对于等待了 8 年之久的老玩家来说，官方中文的意义重大。这不仅代表着他们能获得更好的游戏体验，也意味着将有更多玩家愿意入坑老滚 OL，为这个社区带来更多新鲜血液。但目前糟糕的汉化质量，很显然再次成为了新人加入和旧人回归的阻碍。

尽管在 11 月 14 日的维护后，老滚 OL 已经修复了一大批游戏中的汉化问题，但依然还有着海量工作等着他们去做。

目前在老滚 OL 的贴吧里，即便中文质量不佳，依然明显能看到新增了很多新人提问和公会纳新内容的帖子。老人们对萌新的问题知无不言，生怕他们浅尝辄止后退款退游，基本都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好大哥形象。

只不过就算老玩家们再怎么尽力，如果官方不作为那他们也有力无处使。最该为游戏的社区活力尽力的，始终都应该是官方自己。

希望在找到失散多年的老伴“动感婆婆”后，依然顶着意义独特的昵称的“老滚”，能够不要忘记这一点。玩家们爱的是 "老滚"，而不是“老头滚动条”。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游戏研究社 （ID：yysaag），作者：藻起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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